霖雲霖云404（开放约稿）

＊医生云x白领亮，秋天的故事

＊和姐姐一起想的

——

人没有奇迹就不能存活。

缘自鹊桥落

文|阿斯

做梦是沉入意识的深海潜水，越接近深处，越接近个人尺度的过去。梦会泄露人的渴望，有些疑问如果迟迟得不到回答，便会把人毁掉。

自少时一别，赵云梦见诸葛亮那么多年，有对他笑的，有对他哭的，千百个残缺的碎片幻影走马灯似的过，尚还未见过面前这个穿着西装、比栩栩如生更逼真的、站在他眼前犹豫着要不要进诊所门口的诸葛亮。

直到他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先一步把拉住那人的手臂，才醍醐灌顶似的回过神来。

他从不想那么多年的执念最终只能沦为落空的幻觉。

＊

百毒不侵的人都曾经无药可救。少年的感情比水透明，再黏稠的肮脏都捋不进那时的爱与被爱。

十七岁是讨人嫌的年纪。社团换届时，武术社的交接工作时出了问题，脆弱的联盟摇摇欲坠，很快分崩离析。高二的赵云尚未坐稳武术社社长的位置，就被不相干的人接管了社团。有后台的裙带关系最为致命，赵云一怒之下直接退社。

那天中午的社团招新，大堂喧哗热闹，人群都流到那里。原定的职位被撤销，赵云在场内闲逛，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全盘接收那些冷嘲热讽。

而十五岁的诸葛亮经过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沓文学社社刊。他深呼吸几次，像是要把积攒的勇气都拿来搭话似的，大声地对他说，跟我走吧！那人目光如炬，赵云一愣，才想起来那是刘备力排众议推举上去的文学社社长，贴心的前文学社社长没少叮嘱赵云，请他关照初三的诸葛亮，留个心眼多多帮衬。

明明是可以躲在别人背后不闻不问的年纪，却要挑起门面社团的大梁。诸葛亮处事干净利落，雷厉风行，清理掉不少好吃懒做的挂名社员，一双眼睛能看得人心乱。

而现在阳光压住了那人的眼皮，可他眯起眼，仍龇牙咧嘴地喊，不要留在那个暴力社团了，我知道去年那句“岁月山河，记之以歌”是你写的，赵云，跟我走吧！

一声拉拢却喊得像是要招他私奔一样，诸葛亮似乎都要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而那人不负所望，三步并作两步朝他小跑，手合在一起替他挡刺眼的阳光。他终于能睁开眼睛，赵云的呼吸比风还要轻。分明静止无风，是因为追上了你的心吧。诸葛亮小声嗫嚅着，赵云？然后那位高二的学长自然而坚定地应了一句，是，社长。

＊

诸葛亮眼光毒辣，他带走赵云那天，注定给文学社带来最辉煌的历史。赵云文思泉涌，他写得多，一个人能写七八篇，短篇小说、歌曲填词、古诗绝句、现代诗，信手拈来似的，偏偏妙笔生花，文字之神乐得宠爱他。诸葛亮看完会拍案叫绝，给编辑排版时都特地叮嘱要排每一部分的首篇，指导老师过目审核时也不由得啧啧称赞。加上各校不时的联谊，赵云在本市的其他学校也渐渐小有名气，自诸葛亮把赵云带进文学社，好像一切都在变好。

与此同时，诸葛亮又和老师们一起找比赛，从内地的征文大赛到港台无主题限定的短篇小说竞赛，其不遗余力之势，简直像忘记自己初三考生的身份。他会在白天不厌其烦地跑上六楼，或者在晚上确认赵云到家后敲开他家的门。你看看吧，喜欢就写，你拿奖就喊我，我去接你。赵云答应下来，却又百般疑惑，亮，你是初三哎，不忙吗？先去做你的事情吧？诸葛亮摇摇头，得意洋洋地说，我保送稷下高中部。

赵云仍心有不安，而诸葛亮是不忍心看赵云皱眉的。诸葛亮坐在赵云的床上，用他的棉被包住两个人，能隔绝出一个宇宙。他抱住他，就像抱住了一颗剥去外壳的熟鸡蛋，温暖而柔软。

等赵云真的拿奖了，诸葛亮当真不远万里亲自去香港接他。他给他拍照，挤在聚光灯中也眉开眼笑。两个人在回内地的巴士后座靠着对方，看着巴士一路从黑夜驶到天亮，心里有什么尘埃落定，仿佛神明认准信仰。

少年人对情爱最懵懂。赵云给诸葛亮送书，诸葛亮甚至连拆都不舍得，只知道趁着这个由头再给赵云送点什么。没有人用一个称号、或者什么关系圈住对方，但他们就像一组密不可分的关联词一样，彼此相连。高考比高一期末考要早，不影响两个人轮流给对方接考。诸葛亮期末考恰逢赵云毕业典礼，于是他出门前给赵云打领带，祝他毕业快乐。赵云低着头，嘴唇可以碰到他额头，学习太累就休息一会吧？诸葛亮一愣，没有吧？赵云揽他的腰，骗人，你瘦了，晚上累的话就喊我来接你吧，我随叫随到。

诸葛亮总有各种各样的东西送他，都是别出心裁的设计。唯一令赵云哭笑不得的，是他毕业的时候，诸葛亮给他写了句“亲爱精诚”。六行六艺中正中和，允文允武唯德唯才。诸葛亮的额头抵着赵云额头，笑他不识货。赵云捧起他的脸，小声嘟囔，最该识的已经站在我面前了，自然不识其他。

直到诸葛亮不告而别。

直到那天赵云回家，看见的不是扑进他怀里的诸葛亮，而是擦肩而过的搬运公司车辆。冲上楼，邻居家门扉大开，四居室空荡荡的，像一场蓄谋已久的蒸发。

＊

诸葛亮不曾写信给他。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做的——就像你不能写信给你的一部分，写信给你的耳朵或头发，或心脏。

他们太熟悉彼此，知根知底到什么都能心领神会。若是以借口辩解，未免也太好面子。诸葛亮自暴自弃，每当笔尖触碰信纸，便会倒在桌面上再起不能。

惊喜和意外都爱突如其来。那天父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家，行动力之强，还能顺便把他从稷下高中部连根拔起，逃荒似的把他带离这座城市。而他回到家的时候，刚收到赵云要去拿奖的消息，正准备去订跟他一趟的机票。

他在异国他乡读书、工作，企图遗忘义卖时见到的那双比天空还干净的眼睛，从未想过重逢是这样接近狼狈的场景。

缘分如同空气，看不见却连结人与人。他站在门前，对着值班医生的名字犹豫不决，而他在下一秒被一种熟悉的力道拉入室内，眼前是无暇的赵云，只是不会再喊他阿亮。当初落荒而逃的是他，如今没有解释的是他，可是赵云能全盘接收如此荒谬的一切，诸葛亮想，他该怪他的。哪怕是怨还是恨，他都心甘情愿受着，赎罪姗姗来迟也是要到的。可是那人一声不吭，只是欲言又止、巴巴地望他，开口就问他，你……

他的手在诸葛亮身侧无声降落。明明还没碰到，诸葛亮就下意识说，我没瘦。赵云发怔，诸葛亮也愣住，他挣开赵云拉住他手臂的手，又说，我失眠，我是来看病的。虚张声势，好像在声明什么。

赵云不敢轻举妄动，把他领进自己的咨询室。靠时间忘记的人是经不起见面的，更何况这么多年都没忘记。

“赵医生，我失眠。连续工作十六小时依然睡不着那种。”诸葛亮单刀直入。

这是怎么回事？诸葛亮在赵云怀里睡得安稳的模样尚还历历在目，可是赵云紧闭唇锁，每一句疑问都过滤，每一句寒暄都斟酌。

他开口第一句就想问，你这么多年去了哪里，从你消失的第一天我就开始想你。可是他凭什么这么问啊，如果他又要走，那他就什么都不用知道。

为了对诸葛亮的情况进行追踪，两个人顺理成章地交换联系方式。诸葛亮时有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种种原因导致他精神亢奋无法入睡，病急乱投医，他一度把安眠药当饭吃。剂量逐渐增大，最后身体竟然产生抗药性。出于不想员工猝死的考虑，诸葛亮已经被刘备强制休假。赵云不想治标不治本，打着让诸葛亮从此都与失眠绝缘的决心，让诸葛亮先描述失眠症状。

“怕黑？”

若是诸葛亮那群竞争对手听见估计都要瞠目结舌，赵云看着诸葛亮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又重复一遍，怕黑？

“对，如果全部关灯会不敢睡觉，但是开小灯就会睡不着。”

“怎么回事？”

“开小灯会觉得要去上班了……”诸葛亮沉默几秒才回答，“然后就会算还有多少小时就要起来，就……睡不着了。”

“你可以尝试听一些白噪音，例如雨声、风声……”

“我没听过。”

赵云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正要找收藏夹那一串助眠软件和asmr视频，手机却被诸葛亮抽走。

“我不想听那些东西，赵医生，不如让我听听你打呼的声音吧？”诸葛亮身体前倾，声音越来越轻，像天使的羽毛落在人心上，不知是撩拨还是示弱。

“这，这并不会有效果——”赵云面红耳赤，端着的那副医师架子飞到九霄云外。

“试一试吧，云医生，”诸葛亮托着下巴，慢条斯理，若无其事，就好像那个肉麻称呼不是他喊的，“就当陪陪我。试一试嘛，好不好？”

他装作对赵云的反应视若无睹，可是赵云好像真的被他这架势骗过去了，支支吾吾的。分别那么多年，诸葛亮早就从那个尚要争夺话语权的文学社社长变成更强势的国企白领，可是诸葛亮游刃有余，只有赵云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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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缺钱所以产粮